西柚的閒情
文／蕭恒
我差不多每天都會吃一個橙，聽從一下香港政府建議每天要吃兩份水果的忠告－－是的，香港政府近來連最私人的事情如每餐吃甚麼、怎樣對家人說「我愛你」等都要插上一手。不過，近兩個月從超級市場買回來的鮮橙實在難吃，吐出來的渣子幾乎比吃進肚裡的還多。士多老闆說美國加州「新奇士橙」失收，大幅加價之餘，順便猛烈批評超市改入品質較次的南非「新奇士橙」。撇開士多與超市之爭，超市鮮橙欠佳是不爭事實。那天走進超級市場，看見西柚減價，也不管加州的西柚是否與鮮橙面對同樣問題，先買幾個回家試試。
我吃橙與吃西柚的習慣很不同。吃橙彷彿只是為了纖維與維他命C，拿一個橙出來切成六片，隨便站在廚房裡吃完便算，一邊吃一邊把橙皮丟進廚房的垃圾袋。可是西柚裡的每瓣的表皮都比橙的厚，纖維也比橙的堅韌多了，依樣葫蘆的話嘴嚼時實在累人。所以我會先把西柚攔腰切成兩半，再用刀挑斷中間的纖維，然後帶著刀子沿著柚皮繞上一圈，將柚皮與果肉分開。西柚也不比橙甜，常帶酸澀，因此我會在每邊柚子灑上一兩茶匙的砂糖。
做了許多工序，吃西柚當然也不能馬虎，我通常把這個處理好的西柚放在碟子上端出客廳，坐好慢慢用匙羹把果肉和果汁舀出來，送到嘴裡。唯一遺憾的，是舀果肉的過程中，經常會把果汁濺出碟子外，因此不能窩在梳化裡享受西柚，是為美中不足。
最近切西柚時，我總會記起多年前的一段小插曲。很多年前－－那是港英政府還未至於深入指導我們的私生活的年代－－我也有一段日子會天天吃一個西柚，我忘了這個習慣為甚麼開始、也忘了它為甚麼告終。
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我忙著做點小事，正要出外午膳時才發現「飯腳」們都已撇下我買了外賣回來。平日午餐吃甚麼我是無所謂，那天卻偏偏要跟自己過不去，很想出外吃飯，於是自己一個人帶著三分沒趣、三分暴燥、又有三分不憤在繁盛的商業中心區找地方吃飯。
我走進一幢甲級商廈地下的快餐店，隨便買了一個午市套餐，一個人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嚼著，揮不去那「奄悶」的感覺。吃完呷口清茶，坐在我旁邊的顧客忽然向我問路，然後開始攀談，再由桌面的食物或是甚麼，最後說到西柚。對方對於西柚有益多汁卻酸澀有渣表示惋惜，但聽完我分享那不算簡單的吃法後，那付若有所得的樣子，令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好事，也為了發揚西柚的閒情而略盡棉力。這一份西柚的閒情，也將一小時前的煩燥不安一掃而空，回去的路上才發現和煦的冬日陽光很舒服。
「奄悶」時，請吃一個西柚。
(寫於200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