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禮自奉
【陳大文辦公室手記之七】
文／蕭恒
【正如電視台播放歷史劇前也會事先說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上文提要：我叫陳大文，在香港某大企業當「員工關係主任」，發現公司上下整天價都為著替總經理截的士等小事而忙個不休……)
為聖誕聯歡、春茗等活動採購禮物，還有統籌長期服務獎、榮休紀念品等工作，當然是員工關係主任的份內職務。公司也因利乘便，將公司上下所有與禮物、紀念品等有關的工作，交由員工關係主任負責。於是乎，訂製燙金書簽、找人設計印有公司logo的絲巾等工作，都落在我身上。別小看這些工作，書簽上用逗號或頓號或句號，我都得傳閱各部門主管。還有一次，董事長在甚麼婦女會慈善籌款上，訂造了一批繡有公司徽章的桌布，價值四百多元一幅。這些價值連城的名貴桌布送來以後－－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有興趣把它們送給客戶鋪檯－－我的上司Eileen便吩咐我得找個有鎖的櫃子把它們束之高閣，還有費一番唇舌向會計部解釋為何要支付一張萬多元卻沒有經過採購部批核的單據。
卻說總經理經常要陪董事長到海外洽談商務，某個星期六早上便著秘書致電給我，說她下午要陪董事長飛赴北京，命我立即預備十盒燙有公司logo的金筆，還強調必須要以禮物紙包好。上任員工關係主任Phoebe訂製金筆時，已包括精美禮盒，外面再用花綠的禮物紙包上一層，不見得高貴了多少。總經理有命，我唯有沒好氣的像小學生上勞作課般，度尺吋、剪花紙，花了個把鐘頭將十盒金筆細心包好，感覺到自己的辦公桌好像變成了農曆新年前的超級市場包裝櫃檯。
董事長御駕親征，當然用不著這些俗氣的禮物，用平價金筆當紀念品也有失身份。三天後，總經理便把這些由我親自包好的金筆退回來。當然，別的部門再拿去送人時，我敢打賭他們會把我一番心機的禮物紙都丟掉。
沒多久，總經理又陪董事長到倫敦，參觀集團在倫敦的分公司。倫敦分公司的總經理是集團的明日之星，傳言即將調返香港接任更高職位，我們的總經理又怎會放過這個巴結的大好機會？風聞倫敦分公司總經理對食物講究，總經理便想出買臘腸潤腸來送禮。稍有常識都知道，所有肉類製品，是不能隨便進口英國的。本來她老人家自行帶些臘腸到英國，我們也管不了。但是她覺得要在自己行李箱中放臘腸有些不便，竟然要求庶務部先把臘腸寄到英國分公司，然後待她到達倫敦時才親手交給倫敦總經理。
命令一下來，Eileen與Phoebe自然不敢說「不」，於是庶務部又忙作一團的打電話給各間速遞公司、搜尋英國食物進口的規定，少不免還要了解一下倫敦唐人街的臘腸貨源如何……我冷眼旁觀了一整個下午，本來禮物是我陳大文的職責，不過現在既然成了運輸問題歸庶務部管轄，我也不去趕這趟渾水。其實我也忍不住想說，在香港拿個榮華臘腸的禮盒，到步後再到倫敦唐人街買兩孖潤腸塞進去，諒倫敦總經理也不會為意。不過呢，經過這幾個月的訓練，我也知道敵不過公司唯命是從的文化，此言一出，Eileen和Phoebe肯定只會想將我的嘴唇打成孖潤腸。
有關送禮的最經典事件卻不是我們送出的禮物，反而是內地客戶給我們的紀念品。早前內地客戶來訪 (詳見「提子的故事」)，臨走時在港澳碼頭才發現我不是酒店的聽差雜役，而是總經理派遣在他們到步及離港打點行李的一名主任。「喔，原來陳先生不是酒店的人啊？來來來，這個給您留念！」對方的隨員慌忙從紀念品的剩餘物資中掏出一條印有它們公司logo的絲巾給我留念，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客戶又給總經理一大盒緞錦盒子裝著的紀念品，答謝她的招待。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下午，要打點並押送客戶的行李到碼頭，以及站在那裡當人肉佈景版揮手送別這班尊貴客戶，我其實已很不爽，只想快快送他們上船然後回家休息。當Phoebe陪他們上船後 (別忘了，Phoebe要在船上為他們端上每粒留下兩毫米枝幹的提子！)，我正想舒一口氣，總經理卻把她那緞錦盒子塞給我：「陳大文，你幫我拎番公司先啦。」我強忍著心中有氣，臉帶微笑的試探：「係，總經理。我星期一拎番俾你秘書丫，你唔係即刻要架可？」總經理不置可否，只淡淡說道：「你坐我架車番去啦，我會坐董事長架車。」
騎虎難下，唯有坐上總經理的豪華房車，一百個不願意的回辦公室。在路上，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總經理的聲音：「喂，陳大文呀？我D紀念品呢，唔急架，你禮拜一至拎俾我秘書啦！」話音剛落，車子已駛到公司樓下，不遲不早，時間剛剛好。
【陳大文辦公室手記之七】